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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在这方面,我无法同德国学生竞争,他们在中学里已经学了8年拉丁文,6年希腊文。
我心里彷徨起来。
到了1936年春季始业的那一学期,我在课程表上看到了瓦尔德施米特开的梵文初学课,我狂喜不止。
在清华时,受了陈寅恪先生讲课的影响,就有志于梵学。
但在当时,中国没有人开梵文课,现在竟于无意中得之,焉能不狂喜呢?于是我立即选了梵文课。
在德国,要想考取哲学博士学位,必须修三个系,一主二副。
我的主系是梵文、巴利文,两个副系是英国语言学和斯拉夫语言学。
我从此走上了正规学习的道路。
1937年,我的奖学金期满。
正在此时,日军发动了卢沟桥事变,虎视眈眈,意在吞并全中国和亚洲。
我是望乡兴叹,有家难归。
但是天无绝人之路,汉文系主任夏伦邀我担任汉语讲师,我实在像久旱逢甘霖,当然立即同意,走马上任。
这个讲师工作不多,我照样当我的学生,我的读书基地仍然在梵文研究所,偶尔到汉学研究所来一下。
这情况一直继续到1945年秋天我离开德国。
1939年,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开幕。
我原以为像这样杀人盈野、积血成河的人类极端残酷的大搏斗,理应震撼三界,摇动五洲,使禽兽颤抖,使人类失色。
然而,我有幸身临其境,只不过听到几次法西斯头子狂嚎‐‐这在当时的德国是司空见惯的事‐‐好像是春梦初觉,无声无息地就走进了战争。
战争初期阶段,德军的胜利使德国人如疯如狂,对我则是一个打击。
他们每胜利一次,我就在夜里服安眠药一次。
积之既久,失眠成病,成了折磨我几十年的终生痼疾。
最初生活并没有怎样受到影响。
慢慢地肉和黄油限量供应了,慢慢地面包限量供应了,慢慢地其他生活用品也限量供应了。
在不知不觉中,生活的螺丝越拧越紧。
等到人们明确地感觉到时,这螺丝已经拧得很紧很紧了,但是除了极个别的反法西斯的人以外,我没有听到老百姓说过一句怨言。
德国法西斯头子统治有术,而德国人民也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民族,对我来说,简直像个谜。
后来战火蔓延,德国四面被封锁,供应日趋紧张。
我天天挨饿,夜夜做梦,梦到中国的花生米。
我幼无大志,连吃东西也不例外。
有雄心壮志的人,梦到的一定是燕涎、鱼翅,哪能像我这样没出息的人只梦到花生米呢?饿得厉害的时候,我简直觉得自己是处在饿鬼地狱中,恨不能把地球都整个吞下去。
我仍然继续念书和教书。
除了挨饿外,天上的轰炸最初还非常稀少。
我终于写完了博士论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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