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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（第3页）

实在熟悉，倒反而让自己一下子清醒过来。

第一个印象是许弄琴来了，但是接着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，透过微弱光线，可以看到半截门帘上写着&ldo;第二观察室&rdo;字样。

哦，是了，恍惚记得谁说过第二观察室的环境不好的，怎么我还没有换病房吗?

门被推开了，有人轻轻走进来。

我猜大概是医生，很想睁开眼睛来同她打个招呼，可是眼皮子沉沉地没有气力。

朦胧中，我听到女医生上帝一样权威的声音划破寂静：&ldo;观二有个女患者死了，让太平间推车来。

&rdo;

观二，亦即第二观察室，也就是我现在睡的地方。

那个女患者，是说我吗?我死了?难怪刚才会看到自己魂离肉身，原来我已经死了?

我忽然有点害怕，既怀疑现在的思维来自于自己死后的灵魂，又担心也许自己还没死透，却被他们活活送进焚尸炉。

门开了，有穿白大褂的地狱使者推车而进，他们熟练而轻轻地搬开我旁边床上的患者，放到车上重新推了出去。

自始至终，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有什么可说的呢?卖油翁早已解释了一切：无他，惟手熟尔。

屋子又静了下来。

原来死的不是我。

原来我还活着。

我放下心来，忽然想起以然给我讲过的他大学学医时的段子，实验室的楼梯口常常堆放着没来得及清理的死尸碎肢，有时麻袋口没扎严，常常会掉出点零件来，一只胳膊半条腿什么的。

他们天天从旁边经过，该谈笑谈笑该吃饭吃饭，习以为常，视而不见。

有时兴致来了，会像顽童踢易拉罐那样飞起一脚，口中高喊：&ldo;射门!&rdo;将一只手踢飞出去。

而另一个人则立刻响应：&ldo;接球!&rdo;再踢还回来。

当时我十分诧异兼气愤，指责他们太不尊重生命。

以然说：&ldo;生命在活着的时候才可以称之为生命，一具死去的尸体和一只足球在实质上根本没有区别，这和尊重谈不上什么关系。

&rdo;

可我还是头皮发乍，大骂他们是&ldo;刽子手&rdo;、&ldo;冷血动物&rdo;。

但是现在我明白了，如果我一直住在&ldo;观二&rdo;里，每隔个把时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身边断了气，被像货物一样推出去化掉，我也会变得麻木。

以前我一直指责以然的职业，对他说：&ldo;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，是医&lso;生&rso;，你可好，专门对着尸体起劲儿，是医&lso;死&rso;，多荒谬的职业。

&rdo;

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说了，因为无论&ldo;医生&rdo;还是&ldo;医死&rdo;，都只是一种职业，当他们工作时，根本没有意识到手下的肉体是男是女是美是丑，那只是一个工作载体，像钟表匠眼中的待修之钟，或者补鞋师傅手里的破鞋。

都是有残缺的物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