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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记得先帝于某个雪夜召他坐侍护卫,曾对他道:“我朝历代帝王虽重文治,却也素倚重武将。
武将,要蛮勇,要通直,不需文采,少用智巧。
位高权重而心机寡少、欲念深重的,不足为惮,可以为所用。”
他问:“陛下确是这么以为的?”
李长卿道:“世人是这么以为的。”
他静了一瞬,将眼中思绪尽数收起,阔步朝内走去。
林霁华一身玄色战袍,在堂中坐着,面前摆了一局残局。
她敲着棋子思量,那贴身的女使跪在她身侧,正素手焚凝神香。
二人相对拱手,孟汀只负手站着,道:“郡主莫不是找我下棋?少时在军中,郡主没少用这输赢同我下赌,我是常输的。”
“你要赢我,大可抽时间琢磨。”
林霁华深深看了他一眼,“怎么,当下不是得空了么?本来还要费数月赶到江陵替人收尸埋骨,如今这时间可算省下了。”
“我听不明白了。”
孟汀冷然笑道,“收何人的尸,又埋何人的骨?”
“好个听不明白。”
霁华一松手,那枚棋子当啷砸落在棋盘上,旋了几旋,凝在格间。
孟汀闭了闭眼,便听四下机括微响,数个弓弩手自灯影间闪出,将不宽敞的厅堂围作窠臼。
“郡主这是在我的亲署安了冷箭。”
孟汀倚着门笑道,“果然好手段。”
“你分明都知道,却还敢进来?”
林霁华冷眼望他,额头微沁出一层汗来。
她同孟汀年少相识,许多年来此人在她面前似乎还未变过——恣肆,好勇,略带着点矜骄纨绔气。
可老侯爷故去后,先帝将他放在身侧养了几年,养出了一个她看不明、猜不透的人。
“你现在走不了。”
她起身道,“我知道你那侯府藏着人。
我家殿下若要安王做个死物,你未必真保得住他。
不过现在,殿下只要你一个许诺。
你一开口,我便去禀告殿下,让他且莫要相煎太急。”
孟汀抱着双手,本在轻敲着护腕。
霁华话音刚落,他只一低头,毫无征兆地猛拔出雁翎昆吾刀。
那刀面铮然一响,若白练横空,锋凛不输长剑。
瞬息之间,只闻门外脚步声雷般滚来,一群金吾禁军涌入院前,抽刀列阵,将衙署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什么许诺,郡主说说看。”
孟汀拿刀尖一点,“不过现在,你也走不了了。”
“你可当真?”
李鉴向席前倾了倾,话说得有些急。
一颗血肉心将他胸腔撞得生疼,肝肺如催,而灵台却无比清明。
昏暗灯烛下,二更方丈的面孔明暗纵横,看不出喜怒神情。
“出家人不打诳语。”
老和尚道,“嘉王没有子嗣,但有个丫头。
殿下那时候也还小,进宫去看过,回来还与老僧说,那孩子管你叫小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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